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惊心动魄的跑荒
——北大荒知青故事(十)
四合院的闲人
如果你问:北大荒最怕什么? 不是狼、不是熊瞎子、不是重活累活,而是跑荒!黑龙江每年都有因跑荒救火烧伤烧死的知青,俗话说:水火无情啊。
那是11月初的一天下午,连队场院的钟声猛然“铛铛”地响起,又急又响。不论在大田、采石场、山上伐木的知青们,全都跑步集合到场院。矮个子的程连长站在队列前,立即用河南话做起动员。
原来附近的连队烧荒不当引起跑荒,火已经烧进山林,团部要我们火速支援救火。北大荒漫山遍野的树木和荒草,地多人少,种地方式是广种薄收。灭草兼施肥就是靠每年冬天的烧荒。
烧荒是在烧荒地区圈出百米宽的火道,火道中把草割净,然后点火烧火道中间的草。烧过荒的土地,草变成草木灰,土地肥沃,粮食丰产。冬季烧荒,同时也是跑荒的季节,因为总有人偷懒,防火道过窄,或者根本不打防火道。
我们连队平均年龄不超过22 岁,除外出未归、个子矮的、身体弱的外,大约集中六十多人。尽管我们也曾支援过别的连队灭火,但每次火势都不大,距离也不远,而这次却很不同。
连长的脸色凝重,一定是发生大的山火。作为主心骨和指路人的转业军人程连长,详细地嘱咐了救火事项:首先要穿暖,二用树枝灭火,三不顺风跑,四互相保持联系,并提醒我们可能要在山里过夜,寒冷异常,必须穿棉衣。随后连长异常严肃地,让炊事班发给每人两个馒头(连长心里一定担心有人回不来)。
我这个女生中高个儿(现在看不高,但经过三年“自然灾害”的一代人就不同了)是当然的主力队员。不知为什么,看着连长严峻的表情,我的腿有点发软,神经紧紧地绷起来。出发前我穿上绒衣绒裤,外加一件军黄色棉袄,把馒头放进棉衣口袋,拍一拍,仿佛它是我的定心丸。
程连长一马当先,边喊边迈开步子:“路远,一个跟一个,不能落队!”
那晚,山高路远,天黑路滑,男生女生插着走,两个多小时我们一家伙翻了三、四个山头。我紧紧地盯住前面的大个子小李,钻树林迈河沟,一步也没落下,汗顺着脊背额头刷刷地流,脚板开始变硬发麻,很快磨出的水泡生疼生疼,什么想法都没有,就一个字“快!”。有的女生跑不动了,就被男生连拖带架着走。
大家认准,决不能落队,山里有野兽,且不辨方向,那可是没命的事。
远远地我们看到了火光!
这时已经是半夜时分,我们先到的五、六个人聚在一起,有人用手里的镰刀,割下一个个光秃秃的树枝,举着这个灭火“武器”,大家勇敢地向火光和烟雾跑去,噼啪噼啪的爆裂声、人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了,
一股灼烈的热浪滚滚而来……。
我们也烧过荒,当火苗窜起的时候,足有丈余高。如果把树引着,那就是冲天的大火。一旦跑荒,火随着风势走,风向变火头变,可怕点就在这!你刚站到安全的地方,风向一变,你就处在最危险的时刻了。可能被火熏晕毙命,可能被火燎伤,如果会保护自己也许火瞬间燎过,危险也就过去。但我们这些城市青年,还没来得及学会自我保护,因为时间不等人。
大概是人的本能,离火场越近,心跳也越快。我紧张地四处张:漆黑的夜幕中一片烟海,听得见声音看不见人影,脚下有一个连一个的草墩子,磕磕绊绊地,我连着摔了好几个跟头。显然这里是泡子地,草墩子底下是积水,火势到这里骤然减小。
感谢老天,后半夜风势减弱了,火苗随即越来越小,我们急忙冲上去用树枝拍打着,互相叫喊着,用脚踩着跺着……。最终,在近百人努力下,火场没有了明火。所有救火的人脸都熏得黑黑的,头发蓬乱,甚至语无伦次。11月的北大荒就是北京数九气候,寒气逼人,汗湿的衣服冰冷地贴在脊背上,夜风吹来一阵阵的寒战不止。
经验丰富的程连长怕我们着凉,立即命令返回连队。十几里山路,又开始新的奔波。有的人还没到火场,就看到撤回去的队伍。还有的女生累晕,干脆由男生背回连队。
返回营房时,天已经蒙蒙亮了,早霞映红天边,一夜的奔跑和惊吓,让人筋疲力尽,浑身散架一样。肚子闹起革命,我翻出兜里的馒头,看到的是两个缩成团的小球,揉的不成样子,且冻得硬邦邦。
据说,这次跑荒死了五名知青,女生占多数,现场惨不忍睹。后来看到过被火烧伤的战友,可以说是“面目全非”。以后的人生包括返城的遭遇难以想象。
连队最大新闻是,一夜十几里山路跑出一对情侣,可能就是被背和背人的那对年轻人。他们连火都没见到,却生出一份很深的感情——生死之情转化成爱慕之情。
那年我们才18岁,应该是上大学的年龄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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